王琛,北京作协会员,北京老舍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,年北京大学中文系与北京老舍文学院骨干作家高研班学员。作品见于《北京文学》《青年文学》《作家》《人物传记》《北京日报》《北京晚报》等报刊,其中《离家出走》获第七届金贝壳未来影像季年度优秀原创剧本奖。
那晚的月亮大得出奇,满眼清晖在夜风中摇荡,写有“椿舍”的木牌子轻轻拍打着门楣。蛩声低沉,两棵椿树站成一帧晃动的剪影。
我怀里的姑娘,柔软得像一只羔羊。
一
传说,香椿的原名叫香玲子,臭椿叫木砻,是天上的一对恩爱夫妻,为寻找丢失的孩子流落人间。月影轻摇的时候,在树下可以听到他们的私语和叹息。
第一次路过小院,我透过门缝往里看,单凭这两棵树就爱上了这里。小院建在半山坡,有依势垒就的围墙和纹理粗硬的木门,五间石头房有些破旧,却异常坚固,融成了山体的一部分。两棵椿树摇曳在风里,独自寂寞,又彼此陪伴,像一幅老画撩动人心。
我们是在屋主搬走两年后住进来的。空了几百个日夜的小院,新闯入的野草肆虐而轻狂,经年的南瓜秧则已枯萎成骨。草丛里窜着松鼠和野兔,窗上趴着壁虎,雀儿把白腻腻的粪便拉在门把手上,肥大的蜘蛛编织着惆怅。一切的一切,写就着一段无人问津的荒芜的历史。
请工人干了三个多月才装修出来,又花一周时间收拾妥当。有一间侧屋漏了雨,干脆掀了尖顶的旧瓦,铺上水泥斜顶。晴朗的没有风的夜晚,在屋顶铺个大大的防潮垫,我跟一一躺上去,四周是星星和萤火虫在飞舞,分不清哪颗是星,哪只是虫,夜晚静谧又奇异。
风水上讲究前有照后有靠,小院背依青山,门前是一条蜿蜒的小溪,可谓风水宝地。三年前,山下村子在屋后建了公墓,站在床上透过窗子往外望,就能看到那一排排肃穆的石碑。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,也是规划中公墓的用地,只是暂时没排到这里,也就没有拆。我花很少的价钱租下来,像得了个宝,高兴得只想对着那些墓碑叩拜称谢。
一一的青春期来得有点儿晚,但还是来了。眼见着体态越来越丰满,肌肤不再稚嫩,性情也变得古怪。医生说,像她这种病,智商是停下了脚步,身体发育却和常人无异,那种叫作“性荷尔蒙”的物质不会放过她。它们随着血液的流动,从大脑出发,奔向女孩的卵巢,指挥身体变得和从前不一样,也让人变得暴躁。她的体内,仿佛有一只受困的狮子,四处乱撞,无可遁逃。她会大喊大叫,会摔东西,会撕咬,甚至会扒光衣服来宣泄。
我也和从前不一样了。月经量越来越少,还时常爽约,头发忽然就不可控地白了,身体一阵一阵冒虚汗。从前一一听话,我的脾气也不错,现在不行了,她无理取闹,我也难以自控,我俩像那种连炮,一个爆了另一个也爆,好端端的家快让我俩炸飞了。在一次鸡飞狗跳之后,我甚至生出了拉着她从窗户跳下去的念头。看着先生疲惫的眼神,不知所措的样子,我想也许带着一一躲到一个清静之地,才是最好的选择。这个家,总得留一个正常人。
先生怕不安全,不同意我们搬来住,可耐不过我的软磨硬泡。有什么不安全的呢?家里不放值钱的财物,谁会冒险抢一堆锅碗瓢盆?人呢,是一个更年期妇女和一个青春期唐宝,不值得多看一眼。当然,在这样一个离人远离鬼近的地方,谁也免不了会害怕。怕孤单,怕黑,怕鬼,怕诸多的不方便,对我而言却全是虚无。自从接受了一一的病,我就知道,害怕是生活里最无用处的情绪,选择一种恰当的方式,顺利度过每一天,才是我看得到摸得着的幸福。勇敢,是我对抗,或是驯服于命运最有力最顺手,也是最廉价的武器。
“永夜依山府,禅心共寂寥。”我享受这样的寂寞时光。小院有着自己的时间。第一天我们打扫庭院,第二天迁于乔木,第三天晴耕雨读。山上的三餐四季,就像匆匆流淌的小溪,不徐不疾,没有变化,却绝不单调。
一一什么都不懂,却通天地之合。来小院后,变得乖顺了很多,像鱼儿遇了水和尚进了庙,有一种大自在的超脱。还是会不分时候地闹闹脾气,但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。已经不错了,在城里时,她成日成夜地闹,小区好几个保安被她打过,在派出所都挂了号。
她状态好,是我们家最大的福气。我的更年期症状也缓和了很多。心情像一块洗净了的旧抹布,难得的爽利。
二
山里信号弱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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